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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智拿着文件夹挡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成功地掌握到忍者的隐身技术，令到这个办公室里面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他一点点挪向座位离自己最近的金井，指了指在自己位置上面收拾着东西的新来的实习生，「金井啊，那个小弟弟你带着好不好啊。」

金井看了一眼将松本润送的小盆栽摆在角落并满意地点了点头的「小弟弟」，一脸委屈的样子，「老大我现在手头上三个项目啊。」

「这样不就好了么，有个助理帮你忙了，你就让他帮你打杂打杂几个月他就回去了。」

「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啊，我要重头教教多久他才到我助理水平QAQ。」

「嘛，有教无类嘛。」大野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准备溜人。

「老大不如这样吧，你帮我匀走一个项目，我就帮你带小孩。不用说了，就那个卫生巾的吧，你要我一个大男人每天捧着包卫生巾想着该用什么的电视广告配合做女人挺好这样的广告词像话么。」

大野智觉得好像这真的有点不像话，但是这个项目是松润指配的，自己擅自换人好像也不怎么好。

他将视线移向了金井对面的小田，那个小女生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也不知道听到了全程的她是拒绝带实习生还是拒绝接受那个卫生巾广告。

也难怪松本润说大野智就算在创作这方面是个天才，总能剑走偏锋地设计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作品，但是像他那样的温和性格也顶多只能够做个AD。对自己的CD负责的同时，也拥有了最大化的自由。越往上走的就离设计的基本工作越远，需要和人接触的部分就越多。也不是说他性格不好不擅长和别人交往，但是留在创意部留在美工组更能够发挥他自己的才能。

更何况就算在自己的组里面也能被自己的下属欺负的人，走到外面没有了松本润的庇护，怕是会被势利的人欺负得更甚。

所以年功序列什么的对大野智最好不要管用。

大野智在试图不伤害到实习生小弟弟的状况之下，走了一圈偷偷地问了办公室里面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一个并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无知得就像是一张空白试卷的实习生。

明明自己都被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无暇自顾的了，哪里还抽得出时间去给这份空白试卷手把手教学。

大野智也理解他们，也并不是说物欲社会人心冷漠，只是在这间办公室里面，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无关，不能够在这个实习生的短短实习期之中预见可见收益，谁也不愿意在自己的各种项目日程旁边加上「照顾小朋友」的事项。

带上一个人不见得能够少掉一半的负担，但是肯定会多上一倍的责任。

大野智也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松本润那边是怎么和人事部说的，是说他们部门很缺人手还是说他们有余力照顾实习生，反正人就在这天早上直直地塞到自己这边来。

人家一片雄心壮志，积极性比起自己这些入职了十几年的老油条高上好几十倍，自己也没有理由和他说，你新学期我们新财年，之前不管到期没到期的委托商几乎全部一起挽着手签下了新一期的项目，我们真的没有精力来带你。财务部终于搞定了年终总结，但是除了财务部的几乎全部部门也手挽着手一起投入了新一番工作的轰炸之中。

只是自己当年也是被自己的师傅带出来的，尽管后来师傅他脱身了广告行业，但是无疑他对自己的耐心也是成就自己现在的不可缺少的一个因素。

现在见到的只是璞玉，谁能知道经历千般打磨之后，他不会成为惊华？

*

等待电梯下降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相叶雅纪随手将手机从外套口袋里面摸出来。

像是有着心灵感应一样，他刚解开了手机的锁，锁屏的照片刚消失，刚刚还出现在自己设置在锁屏上面那个人就给自己发了消息说自己回到家了，好累。

「吃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

「吃了什么？」

还没有等到和自己相隔一个大洋的人回复，电梯就向自己敞开了门。他长腿一伸，手机的左上角自动从小圆点显示为「圈外」。

对于那个暂时还没有得到答案的回复，相叶雅纪猜想了好几个答案。他自己在公寓做的咖喱饭、他出乎意料称赞过的肉酱焗意粉、附近一家咖啡店买的性价比颇高的三明治、抑或是汉堡。

各种各样的。

汉堡。

电梯走到地面一楼。

等着电梯的人排成了一条队，他们部门那个实习生站在了队伍的开头。

她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看见了相叶雅纪的第一秒钟就元气十足地和自己说了声「相叶前辈早上好！」

相叶雅纪也笑着回了句「早上好。」

出了电梯之后，被那个金属盒子拦截在外的信息姗姗来迟，出现在相叶雅纪的手机上面。

「汉堡。」

相叶雅纪输入着「我就知道」的时候，不自觉地键入的文字说了出声，吸引了实习生的注意。

实习生小姑娘看着自己的前辈心情很好的样子，也凑过去了，「前辈的女朋友啊？」

性别错了。

但是情侣关系却没有。

相叶雅纪不知道是要承认，将反正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对方套上一个「可爱的女朋友」头衔，还是否认说「要是你说他是女生他可能会不开心」。

「是男朋友啊。」

小姑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那么前辈的男朋友真幸福啊。」

两个人一起从电梯的位置走回办公室去，「你不认识他吧？」

「就觉得啊。要是能和前辈在一起的话，是谁都会幸福的吧？」

不能够确定这个论题的对错，毕竟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面，唯一一个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和自己成为情人的人。从这个角度看，相叶雅纪应该是离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最远的人的了。

不能够轻易地给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东西下定义，划分属性。

但是自己的感觉自己能够清晰了解。关于自己的感觉的所有问题，只要是自己说出口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是确确凿凿的标准答案。

「我能够和他在一起，也很幸福呢。」

即使现在那个人从几个月之前的自己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得到拥抱得到亲吻得到，到现在变成了好像只存在自己在自己的手机里面、和自己过着日夜颠倒生活的小精灵，也没有办法阻碍相叶雅纪不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这一回事。

「是是是，你什么都知道。」

单单是看着这句出现在自己说过的话后面的文字，相叶雅纪都轻而易举地想象得到对方的说着这话时候的语气和模样。

大概是靠在了沙发上面，领带被扯松了，衬衫的纽扣因为进入到温暖的地方而自然地解开了两个，边回复自己的信息边用脚趾脱掉另一只脚上的袜子。

「我想你了。」

「今天第17次了。」

「明明才第3次。」

「我的一天和你的一天又不一样。」

「你早上没吃早餐？！」

「……好像真没吃。」

「那就真的不一样了。」

「还不上班？」

「翔酱又还没有回来。」

「你要是知道你这样消极怠工不等上司来抓就不会动的话……」

「怎么样？」

「挺像我的。」

「有奖励吗？」

「你知道我现在打越洋电话还能报销的。」

「打给我？」

「打给樱井翔。」

相叶雅纪抢在了二宫和也行动之前戳开了他的FaceTime，对方在下一秒钟接通了但是屏幕却显示一片漆黑，只余下自己被办公室的灯光照亮的脸在屏幕角落。自己在意识到二宫和也是将前置镜头挡住了的瞬间，FaceTime通话又被挂断。

二宫和也的信息跨越了无数经纬线到达相叶雅纪的手机，「看见了。」

「我没有看见。」

伴随着信息提示音到来的，还有一张明显是新鲜出炉的自拍。二宫和也的脸霸占了整一个屏幕，看不见背景，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眉毛也轻轻地拧在了一起，猫唇也撅了起来，一个十足的嫌弃表情。

相叶雅纪想要抚摸他眼下的那些青黑，原来全屏显示的照片的退出了全屏，将二宫和也的那句「好啦，我要去洗澡了，你别回复了。」显示了出来。

*

松本润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的新CoD神乐自带「我不和你说话你别来和我说话」结界，每一天都穿着正经的高领毛衣戴着正经的无框眼镜走路的时候总能发出正经的皮鞋敲击地板声音，搞到找不到好时机换鞋子所以在整个冬天都穿着人字拖的大野智在开早会的时候，面对一个高领毛衣一个及地大衣的两个同事感到十分的无所适从。

他也有想过这个新同事在夏天会穿什么过来，不过想了樱井翔在夏天还是乖乖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来上班就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总有属于自己的穿衣风格嘛，大野智还是知道的。比如他组里面的仓田就总是在衬衫领带外面套连帽卫衣，对面客户部的田村就喜欢在西装外套下面穿色彩鲜艳的毛衣，还和技术部的榎本一起组了个西装毛衣俱乐部，每天午休时间就在饭堂交流着衣柜里面有多少可以搭配衬衫穿的毛衣。

只是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不只是他的穿衣风格，还有他由内而外渗透出来的冷感。他就坐在两道玻璃墙之外的和自己相对应的座位上面，只要大野智将他的椅子往那个方向转过一点，就能够轻易地将隔壁办公室的全景映入眼里。神乐那个人，无论是在松本润办公室开早会、在会议室开策划会议、还是在他们组的办公室和自己组员说话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冷冷酷酷的。可能人家想节能想要省点肌肉扯动的力气嘛，大野智也是理解的。但是就他那样冷冰冰的样子就让大野智不想要将热乎乎的自己往那块冰块上面撞过去。

松本润清了清自己的喉咙，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右手夹着的笔在纸张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昨天上天台的时候，他们提到了那个土星广告设计比赛……」

「啊……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啊……」大野智回忆起去年这个时候的惨状，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是的，和往年一样，这个月的月底开放投稿，6月底截止，9月公布结果。不过今天交流会好像没在东京搞了……」松本润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也没有找到关于交流会举办地点的笔记，「反正到时候就知道在哪里搞的了。神乐是新来的不是很清楚我们公司去年的成果，利达你整理一下去年的项目资料，从里面挑几个出来拿出参赛。最好各个种类的都找一点。神乐的话就看一下我们手头上项目的日程，看一下哪个能赶上赶在截稿之前就能公开新作品的。」

松本润看了一眼拼命在电脑上面敲着笔记的大野智，「利达那边你记得动作快一点。去年就是没来得及要委托公司的授权，最后错过了截止日期。那个我觉得拿奖挺有希望的啊，倒是可惜了。那个实习生你用得上记得用啊。」

大野智点了点头，又将松本润的话记在电脑里面。

「不过去年那个说起来也是客户部那边有点问题，」松本润笔一转，手撑在下巴下面，「不过现在追究谁的责任都不对，我们这一边先自己做好就好了。」

「反正啊，地中海说，」松本润又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调整了一下的坐姿，捏着嗓子装出一副奇怪的腔调，「『那么多个类别那么多个奖我们不捞几个回来过得去吗年末怎么和总公司汇报啊！』屁啦，他除了会削减项目经费之外还会做些什么，烦死了。」

早会结束了之后，大野智刚想收拾东西回去自己的座位上面，却被松本润留了下来。神乐走了之后顺手带上了门，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连大野智开启着的笔记本电脑发出的散热声都听得明显。

松本润脚一踹，将椅子滑到办公桌旁边，将原来放在桌子上面的巧克力拿了过来，打开让大野智拿了一块。

大野智将那块菱形的巧克力整个塞进嘴里面，等待巧克力慢慢化开之后眼睛里面出现了明媚的光。

「我就记得你喜欢这一家的巧克力。那时候在法国的时候你天天都要绕过去买。」松本润也塞了巧克力进自己嘴里，「之前有朋友去法国我就拜托他帮我带一盒回来了。」

大野智吃完自己的那一块，想要再拿一块，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询问自己的上司。松本润也没什么，直接将整一盒巧克力推了过去，「反正也是买回来给你吃的。说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遍法国，再去一遍LA也好啊。」

大野智又挑了一个巧克力塞进自己的嘴里，摸了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手上的可可粉末。「有什么想说你就说吧。我才不信你特地把我留下来是要和我说旅游的事情。」

松本润没有将上次他们去美国还有上上次去法国是代表公司去做交流研讨而不是旅游的事情说出来，自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和nino玩得好，神乐看起来也不像是nino那样容易玩起来的人……但是啊……」

「总是需要点磨合期的，不是吗？」

「人家都进来公司三个多月了，作为一个磨合期来说，也太长了点了吧？」

松本润见大野智不说话，又接着说，「人家又不是坏人，而且长得那么帅，你们两个做Director的，要是关系不好，以后的工作要怎么办。」

「没有关系不好啊……」大野智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因为没有底气变小。

「可是你们的关系也没有很好啊。你们总是这样，两个人之间有着道玻璃墙的话，我迟早要出手解决这个问题的。」

「明明你现在就……」

「好好好，」松本润点了点头，「我现在和你说这件事也算是出手了。让我省点心啊，尼桑。」

*

提问：自己的下属在男朋友出国之后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低头党自己该怎么办？

回答：一巴掌拍死吧不用考虑了，这种下属留着也是占地儿。

补充：把他拍死了我就没有帮我干活了啊，而且他挺瘦的，倒是不怎么占地。

回答：既然这样说，题主你还是把下属留着过年吧。

樱井翔在去买饭之前相叶雅纪在看着手机，在买饭回来之后那个不智能人肉占位器也还是在看着手机。

他将餐盘「啪」地一下放在桌面上，吓得原来对着手机笑得一脸傻逼的相叶雅纪在自己座位上面跳了一跳。

「要爱情也要面包啊这位大哥。谈恋爱了不起啊，谈恋爱就不用吃饭啊，谈恋爱就可以吸收日月精华进行光合作用啊。」樱井翔一屁股坐在相叶雅纪旁边，「去，去买饭。把自己饿死了我看你怎么谈恋爱。」

被人驱赶了的相叶雅纪一脸委屈地耷拉着自己的肩膀走去队伍的最末尾，刚站好又将手机掏出来对着屏幕露出傻逼一样的笑。

樱井翔一个人也不好先开吃，手机里面也没有新的消息，刷了两下相叶雅纪也只是前进了3个站位。他觉得无聊，也就只好撑着脸看饭堂里面的人。

技术部的部长今天吃了周三限定芝士焗饭，那个味道虽然好，但是价格略贵等的时间略久吃也需时特久，所以樱井翔只是吃了一次尝了个鲜就没有吃过了；他们部门的那个实习生还有创意部的两个实习生霸占了一张立式餐桌，大概是在吐槽这两个部门的事情吧；西装毛衣俱乐部坐在饭堂的角落，那个地方刚好被一株绿色植物挡住，樱井翔说出清楚那个植物具体是什么，反正他只知道那是绿色的，而且是植物，不是葱，而且不是韭菜。

将视线从给那个角落收回来的时候刚好没有错过才走进来的两个创意部Director。离门口最近的实习生率先和两个组长打了招呼，另一个创意部的实习生才反应过来，接在后面打了招呼。

新来的那个CoD点了点头，直接地走过了他们；大野智跟在神乐的后面，和实习生们笑着说了大概是多吃一点啊之类的话，看见了神乐走开了又着急地跑着小碎步跟上去。他们两个人站在了队尾，神乐站定了之后就没有说话。倒是大野智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他认识了大野智那么多年了，他在社交上面是怎样的人他可谓是最清楚的了。他和相叶雅纪一样有一点怕生，但是他和相叶雅纪的怕生又不一样。相叶雅纪那一种是不擅长，而且因为他的工作让他必须去和很多人接触，所以这种不擅长也慢慢一点一点收敛。但是大野智不一样，他不是不擅长对付陌生人，他只是对和新的人不感兴趣。

所以从这个方向反向推过来的话，得到的结论是——

大野智对这个神乐很感兴趣。

樱井翔的大眼睛眯了起来。

=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