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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在桌子底下将人字拖脱掉，两条腿搭到了椅子之上，整个人盘成一团点开了笔记本电脑桌面上那个文件夹里面的那个excel表格。
坐在旁边的松本润摸了摸耳朵，右手手指一用力，握着的笔扫到本子上的一行，「利达，那个可乐的平面稿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傍晚小田拿给我看了。我让她回去改一下文字的位置，她将那排广告词放画面的太底部了。要是放在活动货架的话，很容易被瓶子的嘴挡住。但是她原来的那个排版如果要将文字位置改变的话得要大改，可能还得要中午才能拿给你看。」
「行。然后……」松本润的笔尖往下移动，「nino，那个纸尿片……」
他在表格里面找到关于纸尿片的项目记录，「纸尿片的初稿我让青木明天给我。」
松本润听见这话，眉头皱了一下，「这稿拖太久了。你让他今天下午给你初稿。你后天将定稿还有简略版给我。」
二宫和也听这话听得心里一紧。只敢在电脑里面敲下修改死线的事项，不敢表现出来。将死线提前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但是每一次和自己的组员这样说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还需要极好的演技才能将这件事说得不像是在宣布死刑。而且后天他要给松本润交定稿的话，就意味他只有一天的时间将青木的初稿敲定到几乎不能让松本润找到需要修改的程度，这也是对他这个CoD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松本润太过专注工作还是二宫和也掩饰得太好，他完全感受不到二宫和也的情绪变化。「还有青木上一次写的简略版太长了，废话太多。记得提醒一下，保留精华。」
「好的。」二宫和也手指继续敲动键盘，将松本润的话记到电脑里面。
松本润翻过笔记本的一页，「蒸汽眼罩那边，美工组现在是谁负责？」
「是我。」大野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回答了松本润的问题。
他们的CD将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哗啦啦」的。他找到了前几天他们开会的内容，「利达你手头上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可可粉了吗？」
「可可粉那边快到期了，而且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有项目。」大野智从他的电脑里面调出了当下美工组的项目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至少有一个商品的名称。
松本润将大野智的电脑转了一个角度，用鼠标滚了一圈，点了一个现在只负责一个项目的人的名字，「你让金井负责蒸汽眼罩，止痛贴那边五期只要三个方案，工作量没有那么大。相叶今天下午要和可可粉那边的代表开会，讨论二期项目的细节，等一下应该会直接来找你要人。二期你继续跟着。你做AD的，不要揽太多项目到身上。」
大野智点了点头，将excel表格里面原来跟在自己后面的蒸汽眼罩移到松本润选的那个人后面。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松本润在地上踹了一脚，滑着椅子将办公桌上面的固定电话拿到他们用来开会的小圆桌上。
「这里松本润。」
电话的那一头是媒介部的部长，「印刷厂那边说如果我们用平时用的那个纸印烧烤汁那个dm的话，用的色太多成本会高而且容易印坏。想让我们这边改画稿。」
「烧烤汁不能改，我们也没有人能腾出来改。成本高，你就让你们的人去压成本。印坏也不是我们这边应该负的责任。而且我还没有说上一次的拍照手机dm色差太大了。你们是不是该找别的印刷厂了。」
「这家对于我们来说性价比是最高的。你们创意部只考虑质量，我们还要考虑成本啊，大帅哥。」
「我们累死累活加班加点创作高质量的作品，就值得被高质量的对待。」
听着这话的二宫和也还有大野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对方眼里想要肃立鼓掌的敬佩来源何处。
「反正我们不改。你要么去压成本，要么去问财务部要预算，要么和客户部那边找人和甲方说抱歉印刷厂那边把你们的dm印糊了，这锅我们不背也不应该是我们背。」
例会结束的时候，二宫和也一直被压着的左脚有点麻，在地板上用肉块摸索了好久也找不见左边的拖鞋。
大概是在无意之间踏足到了大野智的领域，他低下头，将二宫和也一直找不到的拖鞋踢到他的脚边。
二宫和也抱着他的电脑还有笔记本回到办公室放下。
办公室里面的人知道他们的老大从他的老大的办公室开过例会回来，肯定会有不少指示，个个都将早上还残存的困意藏到抽屉里面。
刚从茶水间捧着杯子进来的青木被二宫和也揪住，才刚回到座位上面坐稳自家的老大就飘了过来。
「青木，纸尿片的初稿下午给我可以吧？」
「不是说好明天的吗？」
「明天就要定稿了，还有简略版，记得这次简略一点，保留精华。」
被指名的人看起来相当不爽。「说好明天就明天，这样一下子将时间提前我也不知道该写出点什么出来的啊。」
「辛苦你了。」
「又改时间了。这个月你都改了多少时间了。真不知道松润为什么找了你这种人来当CoD。」
那你也不想明明为什么自己是办公室里面资历最老的人，但是就连比自己要晚入社的后辈都当上了CD，自己还在CW这个位置上面原地踏步。
这样的话二宫和也自然说不出口，但是他甚至懒得扯动脸部肌肉装出一个假笑来抚慰这个人。
「下午，初稿。你要交不出来，我陪你加班。」
他下过全部指示走回自己位置的时候，两扇玻璃之外的大野智也同时交代完工作，回去自己的位置。隔壁美工组办公室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金井，头低得快要看不见。
两个人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两个办公室里面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懂得的复杂情绪。
工作日的每个早上都是这样，在来到公司之后第一个到达的地方，也就是松本润的办公室，和最初认识的两个人，也是创意部的两个领头人，谈论着工作进程，不断无情地用工作折磨着工作伙伴的同时，也不断地维护着他们的权利。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做CW的时候每天就知道要怎样对于CoD交给自己的工作，日复一日，像是敲钟的和尚。现在做了CoD，CW的工作自然也要做，但是还要协调组里面的工作。有才华的人多得是，但是不是每一个都适合往上爬。
做到CD这个位置的松本润除了要管理整个部门两个组，监制着他们的工作，还要负责代表部门和公司里面其他相关部门协商沟通，代表公司在提案会议上面和客户解释他们的创意。像是创意部的中枢，和外界还有自己部门的各个末梢交换信息。
一个部门两个组三个隔间，每个人都是支撑着部门运作的不可缺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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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任通知通过内部邮件公示的那一个中午，创意部三巨头的午饭自然无法逃过这个话题。
「纽约啊……」大野智接过松本润用纸巾擦过的餐具，「我到现在都还是觉得我其实挺适合在纽约生活的呢。」
「这样啊，说两个美式笑话来听听。」
「从前有个小男孩叫约翰……」大野智张张嘴，试图从脑子里面搜刮出任何有关美国或者小男孩约翰的笑话，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能将胡萝卜丝夹到嘴里面。
说不出笑话的人反而戳中了剩下的两个人的笑点。笑过的二宫和也扭过头问公司通松本润，「你怎么看？」
「前天上天台的时候，翔君说会试一下。要是他一出手试的话，其他小的自然就没有机会了。不过说是这样说，申请一下面试一下和总公司那边的人混个脸熟也不错的啊。」
「对了，总公司那边是什么人过来啊？」
「不知道啊。」
「你们上天台的时候没有说吗？」
「可能说过吧。但是地中海说过话之后，行政部姐姐才说这个，就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意识到松本润说的地中海是谁的大野智自然有了疑问，「地中海你都敢不听他的话，他可是CFO啊。」
二宫和也在一边接过他的话，「可是他又没有给我们加工资。」
嘴巴被米饭塞得鼓鼓的松本润听见这话十分赞同地狂点头，兴奋地和二宫和也击掌。
也不是想着真的能够顺利调职到总公司，只是想着和总公司的人混脸熟好搞点人际关系或者能够帮自己在这家公司站稳一点脚步，二宫和也就将申请书交了上去。
申请截止之后，公司出乎意料地没有公开面试名单和面试相关信息，二宫和也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申请书有没有顺利投递，直至问过了行政部那边的负责小姐姐才确认了选择不公开这是总公司那边的意图。
这么不公开的程序让二宫和也甚至开始怀疑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黑箱操作。他也还没有和樱井翔熟到去问他总公司是不是将他内定的那种程度。
面试的那一个下午，二宫和也正埋头逐字逐句地看广告文案的四稿，争取尽快定稿。正聚精会神精神紧绷的时候，桌面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吓得二宫和也差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用来当做面试场地的会议室全部帘子都被放了下来，看起来既密不透风却又灯火通明。
他们五个人中午才把会议室当成是饭堂，边吃着送过来的外卖边在讨论那个香烟的二期构思。
相叶雅纪今天貌似思如泉涌，吸溜一口拉面都能够想出一个构思。但是每提出一个构思都能够被樱井翔还有松本润两个人轮流打压。他一脸委屈地趴到桌子上面说自己的肚子还没有饱拉面就已经软趴趴的，他们两个人官大压死人，坐起来的时候手又不小心就拉面碗里面的面汤洒出来一点，幸好一边的大野智眼疾手快将电脑拿开了，不然会造成十足的悲剧。
虽然换上了放在办公室的运动鞋，但是和整个创意部办公室一样身穿便装的二宫和也坐到了一排总公司代表前面，还是觉得应该事先问松本润借他放在办公室的那套西装换上才来面试的才对。
不对，要是松本润也是来参加面试的话，那套西装估计已经被他穿上了。而且松本润的尺码和他的完全不一样，穿上那套西装或许更像是偷穿爸爸大人衣服的小屁孩，更加显不出严肃正经的态度。
面试的开始是几道面试必定会出现的问答题，比如自我介绍、为什么会想要去总公司、觉得自己当上策划二部的经理之后能够为总公司做出什么样的贡献之类的问题。
二宫和也是被挖过来的，这些在面试场上面常见的问题距离他也是初出社会的他还有现在的他的距离。
虽然没有事先准备，但是自己就是靠写文案维生，要是这些话语他临场也造不出来的话，他大概也能被青木拍上一脸印着「文案指导」还有「二宫和也」的名片。
这些像是必要的流程走过之后，坐在最中间的人翻了一页自己面前的笔记本。
「假设你成功坐上了总公司策划二部经理的职位，现在手头上面有一个棒棒糖的广告项目。你的团队已经作好了目标人群定位在0到12岁青少年的推广方案，但是迟来的市场调查指出，这款棒棒糖的主要消费和使用对象在50岁以上的中老年群体。距离提案会议时间只有两天，请问你会选择坚持用已有方案还是写新的方案？」
这个问题是想要二宫和也交出一份危机解决方案，但是背景还有其他条件设计得太模糊，所以只要二宫和也能够自圆其说就可以了。棒棒糖的话，给人是小朋友专有零食的印象太深，这个不可能出现在实际中问题一下子就推翻了这个印象，无法用广告人的固有思维去简单思考。
做好的方案肯定会比用两天赶出来的方案质量要好，但是和实际行情不符，即使到时候推出了也不一定会有理想的销量。
符合实际人群的广告正是因为符合实际，所以可以为公司避免了「前期市场调研与实际不符」这样狼狈声明的潜在风险。
用旧方案和新方案的优劣之处看起来一眼就能够看得懂，但是往长期了去想可能性就会太多。这个奇奇怪怪且不符合逻辑的问题，要是想深了，就容易将自己绕进去。
面对面且没有准备时间的提问要求二宫和也需要立马答出自己的答案。
自己正对面的那个位置，被面试官的笔记本压着的地方，中午被相叶雅纪的面汤好好地浇灌过。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相叶雅纪闯的祸清理完毕之后，几乎是全体通过了禁止相叶雅纪以后在未经他们允许的情况下点任何会有液体的外卖这个决定。
「凭什么嘛。」
「就凭我是你上司。」樱井翔在欺负相叶雅纪这个地方，能够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心就把职衔这东西拿出来压在相叶雅纪的身上。
「要是我是总公司策划二部经理的话，作为一个部门的领头人的我，……」二宫和也回忆完中午的事件，深呼吸了一口，「我要确保我团队的成果都是建立在市场和消费者之上，不会让市场调研还没有提交出可信成果之前就毫无依据的准备方案。」
*
该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了，该做的手续都做完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空着两只手就过来的，桌面上第一个不属于公司固有配件的东西就是松本润给自己的小盆栽，但是没有想到走的时候东西却能够铺满纸箱的底部，小盆栽还是被原来的主人放进去的第一个东西。
到外面租住的公寓到了月初就已经到期，二宫和也也理所当然地退了租搬回家里。正式办了离职手续但是又没有到出发时间的空白期就像是两个学期之间的长假，他每天就赖在家里玩玩游戏帮妈妈做做年末大扫除之类的，在周末约会的时候被从隔壁部门的蠢同事跃升成为新任男友的人嘲笑好像腹肌又多了两圈。
十二月月尾接连的假期加大了上班族的工作密度，只有游离在在职和无业边缘的二宫和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安心地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不问世事地拿着手柄拯救世界。
正对付着一个迷宫的大boss的时候，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前任boss打了电话过来，说还没有给二宫和也搞个欢送大会，正好也到了年末，就想要顺便把部门的忘年会也搞了，要他一定要过来。
年末的居酒屋预订特别多，负责订座的小田被店家那边放了狠话说要是过了预约时间五分钟没人来就将房间让给人，于是负责联系无业游民的松本润也放了狠话说你得要提前半个小时就得呆在他们定的那个包间里面。
即使自己在那边正式就职之后就会和松本润的职位一样高，但是二宫和也总有那种劣根性，松本润说什么他就肯做什么，提早了半个小时就穿越了小半个城市的花金小拥堵来到他们公司附近的居酒屋。
一个人坐在能够容纳得下他们整个部门二十几个人的大包间里面，二宫和也在两张长桌之间坐着，看着已经提早就拿了上来的酒也没有办法拧开冲着喉咙就送上一份苦涩火辣。
就算到了预约时间也没有一个人来到这个房间，明显就是被年末的工作压身，办公司里面的人肆意地挥霍着有人帮他们占领的时间加班加点。
长时间的用手机度过的等候事件，令到这个小铁块都要热得可以暖手，电量却和手机的温度呈现反比例，此消彼长着。
在二宫和也找到隐藏在包间角落的插座并且为自己手机的显示电量旁边加上一个闪电符号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先是美工组的三个人，二宫和也和他们不熟，就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算了。
接着自己以前的下属也陆陆续续地来到，坐到了另一张长桌之上，自动将大包间按照组别的不同而划分出明显的边界。
大野智之后也赶了过来，没有坐到明显被两张长桌划分开的美工组小队里面，而是直接就走向了护着自己的手机而坐在角落的二宫和也旁边。
办公室里面除了松本润之外职位最高的人示意了可以开吃之后，整个包间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杯底暴露在空气中的速度加快，餐桌之上的菜肴空了盘又快速上新。平时横贯在两个组之间的两道玻璃，现在只剩下两张长桌之中几乎不可走人的过道，用文字和图画建造城市外衣的人在这个丰收之年的最后放肆地释放着自己的张狂。
松本润几乎是来得最晚的人，大衣下面穿的是久违的合身西装，估计又是见过客户才过来。他和大野智一样，走进包间之后直接就走向那个放着二宫和也充着电的手机的角落，毫不在意地拿起大野智的杯子仰头就是一口。
那个人打电话骗自己过来的时候说的是要给自己开送别会，但是一站起来确保自己集中了整个包间的目光的时候，开口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家今年辛苦了。」
接着「来年继续加油努力」、「祝你们升职还不如祝你们加工资实际」、「啊哟小田你快点和男朋友结婚啊」之类的话陆续说出口。二宫和也丝毫不怀疑已经喝开的这个人下一秒能够蹦出一句「我要让整个创意部幸福」。
坐着的大野智一直抬着头听着松本润鼓着掌，在他伟大演讲的话和话空隙之间会喝下一口酒。
二宫和也拔下自己充的差不多的手机，挪到大野智旁边和他一起仰着头看像是天神一样被天花板上的灯照得闪闪发光的松本润。
「说起来，CoD找了谁？」
「还没有呢。你走了之后就一直空着。松润他自己说一个AD不要揽那么多项目，他自己一个CD现在倒是把CoD的工作都揽到身上去了。他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宁缺毋滥，就空着了。人事部那边倒是每天都在催他确定名单。」
二宫和也点点头，在松本润又结束了一段发言之后跟随着前同事们鼓起了掌。
松本润大概是见到自己脚边的两个人，才想起说好的送别会来着，就怂恿着整个包间给二宫和也敬酒。
一起举手饮了一杯之后，二宫和也又被拱着到桌上给每个人单独敬酒。就像是婚礼之上的新人一样，二宫和也每和能或不能叫上名字的人喝上一口，跟在他后面的松本润还有大野智就能够及时地添满他的酒杯。
先是美工组的一桌，接着才是自己文案组的那一桌。
像是当时自己刚进来那一天请的那顿晚饭一样，共同在办公室里面编撰过动人文字的同事就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敬酒，空气之中弥漫的是饭菜的香气。
无论是一直乖巧地服从着自己的，还是在办公室公然和自己呛过声明确表示不服空降的自己的，在这个时候都和自己说上一番可能不是很符他们文案身份的蹩脚祝福，然后将自己酒杯里面的酒液喝尽。还有一个感性的女生眼眶直接就红了，滴下来的眼泪错过了被清空的酒杯，落到精致的冬装之上。
二宫和也很难说出自己是真心的不舍还是被能够预见年假的上班族们闹得暖烘烘的空气所感染，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鼻子也涌上了莫名的酸气，最后还是强行灌了自己半杯酒才将那自认为无谓的愁绪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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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被居酒屋的门口还有好几个街口找到突破口一点点瓦解分裂，最后居然只剩下二宫和也自己一个人乘上了回家的电车。
颠簸的车让本来就喝得不少的他有着不适感，胃里面翻云覆雨的，只差一个缺口就能让他还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糜烂过早撤离他的身体。
大概是浓重的酒精囚禁了自己的理智，二宫和也在一个站提早地跳下了电车，凭借着本能而不是记忆在晚上的街上左兜右拐地就走到了相叶雅纪的公寓门口。半路经过便利店的时候还买了只新的牙刷。
他按下门铃，「叮咚」声透过门板传过来，但是没有听见那个急性子穿着布拖鞋小跑着过来开门撞击地板「咚咚咚」的声音。
门缝之下也没有丝毫灯光泄露出来。
想着本来就是自己不请自来，即使对方是自己盖过章的男朋友，但是打电话问他在哪为什么还没有回家我现在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回来开门好像也有一点自讨没趣。
他不是一个粘人的人。
即使他的男朋友在某种程度上是。
他走回电梯之前，等待着电梯从地面升上来迎接自己。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自己原来候着的人就站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对方身上有着和自己相似但是不相同的酒气，厚厚的长外套藏起了他的一身西装革履，手里面除了公文包还拿着一份包装精致的和果子，怕是和客户公司在晚餐上交换回来的新年礼物。
进门之后二宫和也自在地解下围巾还有脱下外套，随手地就丢到沙发上面，自己紧随着还带有自己体温的衣服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相叶雅纪进厨房泡了壶茶，一手拿着茶壶一手夹着两只杯子，叮叮当当的。
在捧着热茶的时候，两个人的酒气多少散了点。
电视上面播着综艺节目的新年sp，还没有正式踏入新年年味就重得不得了。
终于等到茶凉了点，二宫和也一口喝下，被浓茶确确实实的苦涩苦得皱起了鼻子，舌头也伸了出来，像是能够用空气冲淡嘴巴里面的那个味道。
「怎么就过来了？」
「没怎么。」
「今天不是你们忘年会？开心吗？」
「还不是一样，吃饭喝酒什么的。」二宫和也放下茶杯，窝回沙发上被自己暖好的小角落，又自然地靠上了自家恋人的肩膀，感受着他被电视上面的艺人逗笑时候的抖动，自己也因为被身边这个人的奇妙笑点戳中笑点反馈同频率的抖动。
和估计给自己留了门的妈妈说了句今晚不回去睡了之后，二宫和也走进了还充盈着相叶雅纪香气的浴室里面进行睡前的洗漱。
想着对方估计已经丢掉的牙刷还好好地插在原来的位置。来的时候准备的新牙刷没有用武之地，就索性霸道地抢占了屋子主人原来牙刷的位置，将它毫不留情地逼迫到垃圾桶里面。
相叶雅纪进来想要刷牙的时候看见端端正正摆在那里的新牙刷愣了一愣，「你怎么把我的牙刷给换了。」
「见你的牙刷都用了两个月了，也差不多时候要换了。」二宫和也嘴里含着泡沫，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你就不让我用同款同颜色的牙刷，说丢就丢，我舍不得的。」相叶雅纪乖乖地在那一根新的牙刷上面挤上牙膏，塞在自己嘴里面。
「管你旧的那一只牙刷用了多久，反正你现在用的新的牙刷，从今天开始计时就行了。」二宫和也用那唯一的一只杯子含下一口水，冲掉了嘴里面的泡沫。
企图敌过浓茶的恶意，找到通往梦境的道路的时候，二宫和也被背对着着相叶雅纪一把搂住，用力拉到他的身边，用他有着明显分块的腹肌抵住自己的光滑的背脊。
他的吻落在自己的后颈处，细细碎碎的，嘴唇的触碰还有鼻腔喷出来的微弱气流一样磨人。
「我要睡了。」
相叶雅纪「恩」了一声，搂住二宫和也的手稍稍放松，但是嘴上的动作不停，二宫和也还能敏感地捕捉到他舌尖的移动轨迹。
「真的要睡了。」
「恩。」
相叶雅纪终于识相地松开了自己的嘴唇，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二宫和也翻了一个身来面对着相叶雅纪，「你再是这样我就得把我的行李箱清空，将你塞进去了。」
「对我那么好啊。」相叶雅纪将头埋到他的脖颈的位置，不着痕迹地蹭了蹭。
「这明明就是惩罚来着。」二宫和也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搂紧了自己的恋人。
「其实很舍不得吧？」
「什么？」
「什么都是。在这里的东西。」
「不知道呢。」
「要是我和你说不要走不要去纽约留在这里的话，挺奇怪的吧？」
「你要是不和我说这话我才觉得奇怪的吧，我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的了。」
「我们两个都知道不可能的啊。」
「恩。」
两个人的这段关系开始于他们都知道二宫和也在年后就必须去纽约的事实之后。像是故事都没有被开始，这一段情节就已经准备好。但是他们说不清这个情节是中间的过渡情节还是他们的结局。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下的决定当然不可能不考虑后果就率性推翻。要对方留下来这种话，两个人都知道那个大概是不可能实现所以只能够存在在口头上的台词。
「所以要是你想回来的话，给你报销一点机票钱咯。」
「好，全额。」
「我才刚买车，哪有钱给你全额报销。」
「你别真当我没见过你工资单，你这个人明明就赚超多的好不好。」
「你在那边升职加薪赚得比我还多吧？」
「是你自己说要给我报销，让我回来的。」
相叶雅纪沉默了一下，「等你回来再说吧。」
在黑暗还有恋人的呼吸中不断感叹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啊，谈个恋爱都那么现实，一路上小心翼翼企图能够稳稳当当的，又意识到那时候轻易地答应了身边这个人的愚蠢想法，才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莽撞冒险。
怕不只是自己，认识他们两个人的人听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都会担心他们两个人的结局不会太美满。
但是在冒险展开之后，作为主角的自己才逐渐忘却那个过于遥远模糊的结局，一点点沉溺在这一方通行的愉悦之中。
享受当下并没有哪里不对的。
二宫和也张开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对方左肩上的烟花胎记，然后在对方意料之内的炸毛之中吻住对方的唇，将刚刚那一番「要睡了」的言论从高层公寓的窗户丢了出去。
=7.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