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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野智、樱井翔和松本润他们三个人毕业之后第二次回去参加校庆。
他们的学校每十年庆祝一次校庆。
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刚好碰上两个校庆之间的空白期,所以第一次参加校庆是在大野智毕业三年、樱井翔松本润毕业两年之后。
从毕业到返校才过了两三年的时间,中间短短的空隙还不足以让他们在如山的广告案还有贫乏的业务单之中产生余裕感,他们也没有信心将自己称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正是在从象牙塔之中走向真正成熟的这个尴尬期重返熟悉的校园,一草一木都能够轻易地勾起他们的回忆。
从这里走过的这条小路是通往演剧部排练室的捷径,每次大野智都能够从画室或者宿舍匆匆忙忙地走上这条小路,期盼能够躲过迟到之后部长的眼神攻击。
从西门走出去5分钟路程的那家拉面店每到周三下午都会搞限时特惠,拉面们都能够获得一次免费的加料。如果自己和松本润还有樱井翔三个人去吃的话,他的碗里面就会堆满了来自他们两个的香菜。
美术学院后面的那片草地在每年5月都会挤满建筑学院的三脚架,学生们在逐渐变得无情的烈日之下进行着外业测量,又会在每年9月挤满上室外油画课的学生,盼望着太阳能够晚点下山不会过多地影响他们的光线。
回忆不可控制地袭来,亲切地就像他们三个人直至昨天都还是这个学校的在校学生。
只是现在在每个周二下午轮到自己值日打扫排练室的不再是自己。
每次进门就冲着老板叫一份加大酱油拉面的不再是自己。
坐在七楼的画室看着下面的人缩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的也不再是自己。
明明像是昨天还在这个学校里面上课、吃饭、排练、睡觉,那个时候就只能看着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王国被新的人占领。新的主人青春洋溢的笑脸充斥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不再属于这个地方。
昨日黄花今朝已逝。
大野智在那个晚上和松本润这样说的时候,还被好好地嘲讽了一番。
「都多大的人了,明明要比我们早一年毕业,回个学校却感伤成这个鬼样。」
松本润看着大野智鼓起脸明显在生闷气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你啊,要是不失去,就不会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
隔了十年再回去就没有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了。
他们三个人作为演剧部的前辈被邀请回去看了部门的汇报演出。
表演大厅翻修了一次,座椅都换上全新的,不再是以前只要站起来就能够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的座椅。但是两个位置之间的空隙好像变得小了,大野智坐在过道的边上都能够明显感到坐在自己隔壁的樱井翔的每一个动作,打哈欠或是挠自己的脸,摸下唇或是鼓掌,只要樱井翔上臂的肌肉从完全放松的状态改变了,坐在他旁边的大野智就知道这个人下一秒要做些什么。
灯光还有音响设备好像也和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不一样,硬件设施一上来了舞台气氛就好得不得了。
谢幕的时候现有的所有演剧部成员全部都到台上来了,站在明媚的灯光之下更加凸显他们脸上的骄傲。
不再是以前整个部门的人会为了一次演出一起修改剧本、一起排练、一起做着道具的时候还会念着台词,现在的演剧部有着专门的表演组、道具组、创作组,还参加过好几次全国大赛拿了不少奖。作为发言代表的部长在汇报着近几年来演剧部的成就,藏在眼镜之后的眼睛也有着明显的湿润。
为了这次的校庆,表演大厅的大门前面立了不少演剧部相关的展牌。三个三十代的大叔沿着时间轴往前走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他们当年演出的信息,当年的谢幕照片被放在了展牌的最顶端,不合格的印刷只能让他们凭借站位还有发型认出自己来。
由樱井翔拿手机的第一张自拍合照由于按下快门的人脸面积占得太大,被某广告公司的CD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毙掉了决定要重拍。由大野智拿手机的第二张自拍合照构图是不错,但是某CD又觉得由于选择的拍摄方式的限制,好像没有很好地表现出当下的地点和事件,比起「游客照」,更加像是三兄弟在家里随便拍得一张合照。到了最后还是抓了个无辜路过的学妹来帮他们拍了张有全身的合照,这个处女座CD才总算满意。
「咔咔咔」拍了好几张不同姿势之后,松本润凑到了无辜学妹的身边检查照片。而松本润的两个兄弟没有错过这位无辜学妹脸上明显不是腮红的红润。大野智和樱井翔对望了一眼,默契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学妹走了之后,樱井翔笑着用自己的大溜肩顶了顶松本润的小溜肩,「不错嘛你。」
「什么嘛,人家只是学妹啊。」
「说不定学妹喜欢大叔型的。」
樱井翔在大野智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学妹喜欢浓颜大叔型的。」
三个人在路上打打闹闹吵吵笑笑,开心得不得了。
也不再有那种什么黄瓜什么凋谢的凄凉感,反而是在职场被打磨得圆滑坚硬的心,因为这个能够时刻保持着年轻和活力的地方重新躁动了起来。
接受了自己不再属于这个地方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已经不再青葱的事实。
明白了自己的归属,明白了自己已经是能够被称为「大叔」的状态。
要是按照松本润的那个逻辑,大概就是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不再拥有的那个状态,将所有东西都看开了。
珍惜眼下的东西总比执着已经无法挽回的东西要实际得多。
下午的时候,松本润说他们学院同一届的同学有一个聚会,就率先脱离了三人小分队。
接下来的是樱井翔,在校庆之前就有校报的学弟学妹联系了他,想要趁他回来约他进行采访。
剩下大野智自己一个人,又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就和樱井翔约好要是他那边好了的话,就打个电话给他,两个人一起回去。
大野智他们学院的同学没有搞聚会,但是听说有上一年的优秀毕业作品展示,还是回去了他们的院楼,发现宣传单上面虽然说是展示,但是毕业生的毕业作品留给学校的不多,能够让学员展出的东西很少,就连展厅也都只是开了靠近大门的那三分之一。
想当年大野智的毕业设计展示的地方,是从大门进去左转走到最里面的那个角落。
他的毕设是以「四季」为主题的系列画作,每一张都只有A5大小,但是因为数量多的关系,贴满了整整一面的墙。
那个时候他已经进了现在的公司,手上也流转了很多商业作品。所以在这些早就已经完成并且通过了导师的作品进行展出的时候,感触姗姗来迟。
自己的毕业作品虽然是为了能毕业才创作出来,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自由创作的出品。没有审美和自己完全相左的甲方,也没有在每个细节上面都锱铢必较的上司,有的只是同时带了好几个毕业生所以只会偶尔给自己指导的导师。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自由地进行创作,想画自己想要画的画,想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能够给自己混口饭吃的工作总是榨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还有创作热情。虽然难过,但是的确是无奈。
说到底也不是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抱怨的地方,毕竟自己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也没有勇气去放弃这份已经足够安逸的工作。
所庆幸的是,自己做的事情一直都有人支持。
当年毕业作品还在展出的时候,就有出版公司的人联系上自己,想要买下其中几张的画的使用权拿来当他们出版的书的封面。
樱井翔还有松本润两个即将成为毕业生的人,也一直吵吵闹闹地说那张春樱还有冬松就是专门为了他们画出来的,展示完回收作品的时候不送给他们两个人当毕业礼物可不行。
自己耐不住两个人的磨,展示之后将那两幅画裱了框送给了他们,被他们说弄得比起卒业状还要正式。毕竟那个时候想的是自己比起两个学弟会率先一步踏入社会的大门,三个人的关系也许会因此变淡。
没有想到在一年后的招聘季结束之后,两个人跟着自己进了同一个广告公司。松本润那个学会展策划的人来这里做了文案,也算是勉勉强强的专业对口。但是樱井翔那个学经济的人来跑起了业务,才算是真正的莫名其妙。
总而言之,三个人的轨道又重新重合到了一起,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除了他们两个人,自己的家人也很是同意自己做的东西。
从当年不顾沉重开支支持自己去学看不见清楚前途的艺术,到后来自己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有忙起来颠三倒四的时候,但是那时候还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妈妈总是愿意做着宵夜等着将工作带回来家做的自己。
现在偶尔会收到自己妈妈的信息,说在街上看见了自己设计的广告了,还会附上一张明显是爸爸帮她拍的广告合照,毕竟自己亲爸的拍照风格特别明显,能把明明是个大美人好身材的妈妈拍成五五分路人脸。
所以认真想想,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啊。
大野智没有花上半个小时就从展厅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走去了学校里面的一家咖啡厅。
以前樱井翔还有松本润总是会在这家咖啡厅里面自习,而大野智就真的只是把这家咖啡厅当成咖啡厅这样用的而已。
三个人明明也不是同一个专业的,除了一开始两个学期的公共课偶尔会有重合之外,他们三个学的东西就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当年是为什么要这么喜欢黏在一起。
虽然直到现在也是,三个人总是黏黏糊糊的。
不过真要说还是要再加上相叶雅纪还有后来才杀过来的二宫和也,五个人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像是特大号的口香糖。
他站在订餐台之前,纠结了很久,点了一杯抹茶拿铁,犹豫了很久,又想要在抹茶拿铁里面加一份可可碎片。
「在热饮里面加可可碎片的话,可可碎片会融化的喔,这样可以吗?」
大野智还是点了点头。
曲奇是这样,冰沙是这样,雪糕也是这样,正是因为这些同质的东西咬下去太没有口感,所以就想要在里面加上可可的碎片。
吃糖也是这样,不愿意含在嘴里让它们慢慢融化,拆开包装之后丢进嘴里就想要把它们咬得噼啪作响。
虽然这样的行为在自己妈妈嘴里被定义成为「嘴贱」。
但是就这样一点波折都没有就把东西吃下去一点都不好玩还有对不起自己长的那些牙齿啊。
找位置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樱井翔就是在这一家咖啡厅角落的长桌里面被几个学弟学妹围着接受采访。
他一眼就看见了大野智,嘴里面回答着问题,大眼睛朝着大野智眨了眨。
大野智指了指一张靠窗的桌子,樱井翔又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了解。
坐下来的时候,窗外的小道上有几个穿着轮滑鞋的男生飞快地滑过,带起了小道上的落叶。他想起今天的确是见到学校里面的轮滑社团摆了摊位出来,搞了一个轮滑的体验活动。即使窗外面的那几个男生一看就不像是轮滑的初学者,滑得飞快的。
初学者还有熟练者之间有着一道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够明显判断出来的界限。
像是所有东西在经历过那个新生的磨合期之后,经历的速度就会变快。
比如时间。
小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过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幼儿园毕业,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从小学毕业,从中学毕业,但是大学只不过是一眨眼就过去的功夫,从大学毕业之后一眨眼十几年就又过去了。
好像还没有认识二宫和也很久,就听说他要去纽约的事情。
好像还没有听说他要去纽约的事情很久,他就要走了。
隔壁办公室那一个和自己相对应的位置在同一年里面再一次被清空。
自从松本润从CoD升到了CD之后,这个位置之上的人就没有能够做满一年的。二宫和也是调去了总公司,他上一任是辞职自己去开公司了,再上一任是被猎头公司挖了跳槽走了。
这么想想二宫和也还是很不一样的。
也不是说他和他前两任不一样的离任方式,大野智也说不出来究竟具体是在哪里不一样。大概是相性吧。
大野智的朋友不多,数来数去也就是松本润樱井翔还有相叶雅纪那几个人了。也不是说他不擅长社交,但是就是觉得社交这东西挺麻烦的,交朋友这东西挺麻烦的。这个世界又不是少了几个朋友就会让人活不下去。反正他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像松本润那样子朋友满天下。
二宫和也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有着那样子奇怪的力量。当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和他的关系好像就能够被定义成为「朋友」了。
和他在一起仿佛好像就没有过距离感,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然后有一天,二宫和也好像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相叶雅纪的恋人了。
大野智想想这样好像是挺厉害的。
再说起来,相叶雅纪的感情状态,也好像挺厉害。
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他的那个女朋友在一起了。听说还是青梅竹马。
大野智见过她一起,和相叶雅纪一样都是高挑的类型,长发飘飘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好看得就像是时装杂志上面的广告。
然后她就去了大阪。
然后二宫和也就来了。
然后她和相叶雅纪分手了。
然后二宫和也又要走了。
然后二宫和也就和相叶雅纪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以三个人为主角的两条时间线有没有相关关系。
反正在公示了总公司策划二部经历名单的那一天,他们两个人牵着手走进了会议室这个动作,让在座的的三个人都直接地陷入了石化状态。
从那一天之后松本润就正式将「你们客户部的人呐——」变成了口头禅,每次只要有客户部的人尤其是指樱井翔还有相叶雅纪在场,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够用这句口头禅开头。即使樱井翔觉得确确实实地伤害到了松本润的人就只有他还有相叶雅纪两个人,松本润不应该冲着整个客户部的人开地图炮。
这一次也不知道相叶雅纪是怎么想的,明明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恋情就是以异地恋告终,他和二宫和也的这一段关系从一开始看起来就是岌岌可危的。
但是他们两个人这样选择的话,作为朋友的他就只能够祝福了。
他们两个人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该拌的嘴还是会拌,该吐的嘈还是会吐。
只是偶尔中午吃过饭大野智想下楼抽根烟的时候,就会看到小巷里面二宫和也耳朵红红的,手忙脚乱地点着烟,明显是和在一边吃手指饼干的相叶雅纪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但是感觉真好啊,自己的好朋友还有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的感觉。
这样和松本润说的时候,对方正趴在自己的客厅沙发上面,点着手机,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你要是和樱井翔在一起了的话,也是我的好朋友还有好朋友在一起啊。」
大野智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人好像说得没有错,毕竟松本润很多时间说得都是对的。
第二个反应是松本润的好朋友很多,朋友那就更多了,为什么非要指定他还有樱井翔。
松本润这个人好像很擅长社交,大野智一直觉得就算他不是创意人员,他去跑业务应该也不错,这样才不会浪费他的社交能力。
但是松本润说他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
这个处女座在所有地方都显得尤其挑剔,在交友上是这样,在工作上也是这样。
每一幅设计草图他都能够将字体、字号、配色、构图等等等等纠上很久才通过,隔壁文案组也是,听说纠字眼、纠篇幅、纠语序也纠得不得了。
但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否定他的一丝不苟带来的高质量。
自己和松本润是两种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从性格上面、习惯上面、行为上面都很不一样。
而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大野智所做过能够和松本润交上朋友的事情,就只是碰巧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从学长学弟、到同事的关系,进步到后来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这么想的话,毫无过人之处的自己能够和一些名字听上去就很厉害的人被列在松本润的好朋友之列,就有一种受宠若惊何德何能的感觉。
樱井翔也是一样。
这样想的时候,他和樱井翔两个人的视线再一次撞到了一起去。
大野智看着他站了起来,原来以为他要走向自己和自己说话,心里面擂鼓大作,不知道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该要给他什么反应,但是大野智就看着他走过自己直接走向了柜台。
心里面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肩膀还在耷拉着的时候,一份巧克力麦芬就忽然出现在自己桌面上。而那个贴心的服务员拿着他的盘子,将盘子上面的那几份不同的蛋糕带到长桌之上,分给了来采访他的学弟学妹们。
蓬松的蛋糕上面镶嵌了好几颗巧克力豆,每咬下去一口甜蜜和苦涩同时在自己的嘴里面绽开。
看着大野智吃下蛋糕的樱井翔显得尤其地乖巧,抿着嘴弯起嘴角,大眼睛里面装满了笑意。
再认真想想,明明被那么优秀的人喜欢才是最受宠若惊何德何能的事情吧?
虽然一直都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意思,但是真到了他对着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刹,证实了自己的不完整的臆想有着过分的真实,大野智的意识给自己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逃。
越往这方面想就越自卑了。
但是没有办法啊,樱井翔就是这么优秀的啊。
总是能够记得住台词又能够同时考到年级前几名,总是能够获得委托的公司的点名要求他来负责项目,总是能够在餐桌之上彬彬有礼在会议桌之上果断决绝。
有时候光是靠在楼梯围栏那里,美名曰寻找灵感而其实是窥探对面客户部的办公室,都能够感受到他的认真和严谨透过了玻璃还有中庭包围住自己。
要是说这个世界上面有以樱井翔为原型的玛丽苏小说,大野智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采访在预计的时间之内提前结束了。
学弟学妹们还坐在那里整理资料,樱井翔捧着咖啡杯就走了过来坐在自己对面,「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学院那一边没有什么好看的。」大野智耸了耸肩,用叉子挖掉麦芬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樱井翔点了点头,喝着自己杯子里面的咖啡看向窗外。
大野智吞下自己嘴巴里面的蛋糕,「你想回去了么?」
「叫上松润?」
「他可能要和旧同学吃饭聚会之类的吧。」
大野智越过樱井翔的肩膀,看见长桌旁边的两个学妹趁着摄影师在检查照片的时候,一直扭过来偷看樱井翔低声说着话。
「真厉害啊你,不就是个采访也都收了两个迷妹。」
樱井翔自然知道大野智说的事情,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
「学长真绝情。」
「我是不是绝情你还不知道么?」
大野智对上樱井翔的眼光,有点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窗外又有一波穿着轮滑鞋的学生快速地滑过,再一次牵动了地上的落叶。
「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啊,」樱井翔歪了一下头,眼睛看着明显在躲避他视线的大野智。「不如在一起吧?」
「拒绝。」
听见这话,刚刚明明在长桌那边表现出一副立派大人面孔的樱井翔有点不忿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你都亲过我了也不负责任。」
「你也亲过我了,抵消了。」
「对啊,我也亲过你了,我要负点责任才对。」
「不用了。」
樱井翔在桌子之下翘着腿,休息日的时候穿的运动鞋随着他腿的晃动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大野智的小腿。
大野智脚伸直,将那条不听话的长腿顶到了桌脚上,不让他移动。他捧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甜腻的抹茶拿铁,可可碎片在化开,将深绿色一点点变为绿棕色。
樱井翔还能够活动的脚掌不愿意安定下来,勾着脚尖企图触碰大野智的小腿,将舞台从办公室搬到这家咖啡厅的桌子之下的性骚扰进行到底。
「学长真绝情。」
「我是不是绝情你还不知道么?」
大野智从杯子的上方看向樱井翔,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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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眼睛没有瞎掉的人都能够看出来相叶雅纪从京都出差回来之后有点不妥。
想要从联系人名录里面找到自己负责的客户电话,却把删除键当成拨通键按了下去。想要从名片夹里面翻出那个被删了电话的可怜虫,却一个手抖把一整个夹子里面的名片都洒了出来,纷纷扬扬像在办公室下了一场初秋的大雪。写了一整天的策划案却因为错手没有保存就按下了关闭窗口,哭着扯着樱井翔的衣领说再给他一个晚上他肯定能够吐出初稿来,结果在第二天黑着眼圈眯着杏眼咬下第一口早餐的时候,发现刚刚迷迷糊糊在便利店买下的三明治夹着正是自己苦手的芝士。
更何况精明如樱井翔。
认识了相叶雅纪那么多年,知道他所谓的「不靠谱」和「真器用」具体表现在哪一些地方的樱井翔。就算隔着一层单面镜都能看出相叶雅纪不妥的那种精明。
想着业务上面的事情要是状态不好可以先放到一边,做个实验这样就连刚进公司的实习生也完全可以胜任的东西,交给现在的相叶雅纪可能做得不错。
樱井翔坐在监控室看着单面镜另一边的实验室里面的相叶雅纪,被借来做实验用的小狗咬住了手指,而他企图逗弄的小猫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要理会他的心思。新来的实习生则在一边用宠物食品倒满了碗。
樱井翔对着麦克风提醒相叶雅纪,「别逗猫了,快点赶它们去吃东西。」
「翔酱,你应该提前和宠物店那边沟通好,让他们将今天早上没有吃早餐的小宝贝送过来啊……」相叶雅纪终于甩开了咬着自己手指的小狗,将那只对他爱理不理的小猫揪到了装满了食物的碗旁边。
小猫只是低头舔了两口就走开,反而是跟着相叶雅纪凑过来的小狗对着那碗埋头大啃。
相叶雅纪一脸我告诉你了吧的样子看向那面单面镜,虽然他只能从那块玻璃上面看见自己的得瑟脸。
那一边的相叶雅纪估计是听不见在监控室这边坐着的同事的笑声。樱井翔叹了口气,凑到麦克风旁边,「行了,佐仓换一个口味,下一组。」
一整个实验下来他们虽然没有得到最为理想的效果,或者说,是那家宠物食品公司宣扬的他们产品的神奇效果,倒是帮宠物店喂饱了不少的小狗。
樱井翔从第二组实验开始不久之后就从监控室里面出来,相叶雅纪不知道这件事,被两只小狗同时咬住西装裤管的时候朝着镜子的另一边大喊着「公司能不能报销干洗费」到「公司能不能报销我一条新西裤」的时候,得到了市场部的人笑着说「你得回办公室问你老大」的回答。
做完实验将小猫和小狗都揪回笼子里面也是一件体力活,那些吃饱了的小东西跑起来比起什么都要快。而帮宠物店的人将那些笼子搬回车上又是另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实习生佐仓很庆幸今天自己穿的是双平底鞋。
佐仓软瘫在了休息区的椅子上面,等着相叶雅纪从自助售货机上面给她买饮料。
相叶雅纪一点前辈的样子都没有,笑嘻嘻地将冰凉的可乐罐直接放到她的面前。「辛苦你了,市场部那群禽兽溜得也够快的啊。」
佐仓吓了一跳蹦了起来,接过相叶雅纪的可乐,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好的,quiz time,从刚刚的实验结果,你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佐仓急急忙忙地将手上的可乐放在桌子上面,双手搭在大腿上面,肩膀都耸起来像是上着上着课被教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样子,「我们将不同品种不同年龄的猫和狗随机组了二十个组,然后将它们同时放在了那款『爱宠』宠物食品前面,即使这款宠物食品最大的卖点是同时适合宠物猫狗食用,但是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几乎是全二十组的狗,都表现出对这款产品的浓厚兴趣,相反地,猫则是表现出对这款产品的兴趣缺失。我的建议是,让这家公司把这款宠物猫和宠物狗都能够吃的宠物食品,变为专门是提供给宠物狗专用的。」
「恩,解释一下你的建议。」相叶雅纪撑着自己的头,笑着看着越发紧张的佐仓。
被紧盯着的人低下自己的头,不敢去直视相叶雅纪足够灿烂的笑颜,「那个东西只有狗愿意吃,小猫们都不愿意吃,要想把这个产品推销出去的话,这个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了。」
相叶雅纪点点头,「啪」地一下将他的蜜瓜苏打的拉环拉开,等待着因为自己的摇晃产生出来的白色泡沫从自己制造的缺口涌出来,又一点点消退在易拉罐的面上留下一滩水。「如果你是这家的宠物食品公司的管理层,这个思路是很正确的。你原意是想要制造一种猫狗都能够食用的东西,而且你成功将它研发和制造出来了,结果发现它或许更受那些会汪汪而不会喵喵的动物欢迎,那有什么关系,趁着它还没有上市,还可以改变你的经营策略,顶多就是让设计部的人加班加点几个晚上还有在制造包装上面多费一点功夫。」
佐仓边听着边点着头,相叶雅纪觉得气氛可能被自己弄得有点严肃了,就在椅子上放松了自己的坐姿,用着身体语言去告诉对方这只是一个闲谈,不必要紧张。
「怎么说呢?我们是广告公司的人嘛,是受委托的乙方。改善产品质量是他们公司的研发人员的工作,改变销售路线是他们公司销售人员的工作。而我们广告人的工作,就是想着要怎样将他们给我们的这个东西卖出去而已。再细一点,各个部门各个职位上面的人都有不同的职责。要从自己的立场上面看东西啊,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啊,已经很了不起了。」
相叶雅纪站起来,摸摸女生的头,就走到隔壁的楼梯上去。
一抬头,就看见对上了二宫和也的视线。
二宫和也发现自己被发现了,悠哉地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咖啡,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面喝着可乐的佐仓,就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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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组一致认为松本润那个无敌可爱的小奶音该是用来说些「我要给你们一个办公室的人幸福」这样的话,或者像是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来的客户部叛徒相叶雅纪认为的那样「にゃにゃ」,而不是「大王纸尿片的项目组的人来一下我办公室」或者「你们还欠我十句日清食用油的广告词」这样残酷无情的话。
估计他在隔壁办公室说完「五张森永巧克力广告牌简稿三点之前放到我桌面上」之后,美工组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是这样,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否认松本润在创意部一直居高不下的高人气。丰功伟绩大概有去年的情人节成功斩获了整个部门的女同事以及数量不少的男同事的巧克力。那个数量的巧克力让他不得不增加了那个二月份他跑去健身房的次数。
这样的高人气有很多原因,起码他们的CD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这让他们在猜测上司的情绪这件麻烦事上面省了很多麻烦。
对于此事,美工组的人或许有着比较多的感触,毕竟只要他们设计出稍微可爱一点的卡通形象,都能成功触发他的开关,让他抱着那幅画稿坐在位置上面直跺脚,等他冷静过后又会指着那幅画稿上面不同的地方,说出这大概只能吸引0到12岁小朋友不是很符合他们这次预计18到24岁年轻女性这样的目标对象然后将这幅设计驳回的话。
又比如每个月固定的时间,他们的CD都会一脸幽怨地抱着笔记本电脑穿过两个办公室之间的过道,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等着这层楼另一边的那个办公室的同样是个溜肩的老大也卸掉他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和他一起生无可恋地走上这间公司的四楼,让他们清楚那一天的日历上面写着「宜闭嘴不说话忌傻乎乎撞枪口」。
中央的楼梯只连同公司的底下三层,当年说着是这栋大厦只允许改造这三层楼,再往上的改建就可能涉及到整栋大厦的安全了,但是公司的员工明里暗里都说着四楼的那些大boss们只是不是很想看见楼下领着他们工资的凡人们。
而被他们戏称是「上天台」的月会就在四楼大会议室开。月会像大姨妈一样每个月一次而且对于某些必须参加例会的人来说十分痛苦,通往四楼的通道像是连同地狱的阶梯,只是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送。大姨妈起码也能被人称为是例假,但是月会这个东西除非你到西伯利亚出差了不然别想躲过去。
松本润坐到樱井翔的旁边,瞥了他的密密麻麻的讲稿还有认真准备的ppt一眼,深感每个月的汇报都将客户部放在第一个位置这对后面汇报的部门十分地不公平。但是不把每次都能讲上半个小时的樱井翔先拉出来给在座各位下一剂强力催眠药,这样必须回答对于在某些方面的太过不可理喻和斤斤计较的大boss们的小boss十分不友好。
每次轮到樱井翔他都能够将每月部门汇报弄得像是个夜间新闻节目一样,「唰」地一下拉长手里面的指示棒,每个迈步每个转身都精确地像是有个专门的指导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对他下着实时的指示。Ppt走得是稳打稳扎的风格,充斥的大量的图表和数据。松本润只能说他对于那些数据的准确性表示百分百的信任,但是对那些图表的win95风配色表示相当的怀疑。
这个人和自己的美指告白被拒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这个明明是弯的男人却有着惨不忍睹的直男审美。
有着共同的话题和爱好不是些什么事情,有着共同的审美和价值观才是两个人关系能够持续健康和谐发展的保心丸强心针。
和樱井翔这个人做同事和做朋友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但是也是完全相同程度的麻烦,尤其是同事樱井翔和朋友樱井翔都爱在大半夜给他打电话。即使在大多数情况下面,樱井翔打电话来的那个点松本润都没有睡下来,而作为打电话的那一方,樱井翔自然也是清楚了解对方的作息才敢打出这个电话。
但是樱井翔知道那个点松本润还没有睡下和樱井翔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松本润也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了解一个人并不意味着能够对他为所欲为。
松本润做完自己的汇报,听着市场部的部长走上去的时候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想到这句话。
这个世界多多得是不属于自己的,被规则束缚的,有着明显限制的东西。
人总是需要得到允许、认同和尊重。
所以当允许不被满足的时候,人们会被拒绝。
可能也不是提出申请的一方有什么逾越的不合理的要求,但是可能就是拒绝的一方拥有这个特权可以不需要理由就说出「不」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樱井翔的后脑勺就想出这些东西来,虽然这些东西理应和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莫名的东西一直侵扰他的脑海,直至行政部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下个月总公司的人就会过来。
松本润悄悄地在电脑记事本上面打上「总公司那边是什么回事」然后扯着樱井翔看他的电脑屏幕。
樱井翔白了他一眼,在自己电脑也调出记事本,「来要人的」。
「要什么人?」
「总公司策划二部经理,下个月,申请+面试」
「我们这边没有策划部啊……他们来要人就只能从我们两个部门还有荣子他们部门要了吧?」
「不知道,他们说部门不限。」
「说是这样说,到时候肯定会看的,而且职称也看得死紧的。调去总部那边只能降不能升,事情麻烦得不得了。」
别人敲击键盘都是在做会议记录,只有这两个人悄咪咪地用着电脑的笔记本在进行不需要网络的对话。
「你去么?」樱井翔扭过头,看着松本润。
「不知道,先试着申请一下吧。那可是总部。你不去……?」调去总部虽然职称可能会降下来,但是在总公司那一边经受的几乎都是国际大公司大企业的大项目,比起在分公司这边只能经手一些本土小企业,在那一边作为一个广告人的前途可是光明很多。
野心这个东西可不是在中学二年级那种挂在嘴边的胡话。起码对于两个挣扎到了「总监」的头衔的人来说,这可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樱井翔看着松本润这话,想了很久才开始敲键盘,「我也,试试。」
「说实话,要是你申请的话,就没有我和荣子什么事情了。」
「我的人脉都在这边。」
「那也是,你一个AD没了人脉就不好整了,不过你走了还有相叶,但是利达还有这个时候的nino都还不是适合做CD的人。」
「利达也是AD我走了他可以过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松本润控制住自己的手,在键盘上面敲打出「:)7分」,即使他的脸上一点因为这个无聊的大叔笑话逗笑的意味都没有。
通知来到的时候,整个公司的电脑同时发出那个「叮咚」的提示音。
樱井翔结束了他的那一通业务电话之后才看见那封邮件。
他来来回回地将那一封不算简短的通知看了五六遍,逐字逐句地将那些话语印在脑海里面。
说是不想去是骗人的,说是没信心也是谎话。
代表下载完成的声音响起。
他关掉了窗口。
*
打火机里面冒出的火苗将二宫和也嘴唇之间的香烟点燃,短暂的快感随着烟雾被吸进身体里面,融进了血液之中最终无法寻觅。
每天都准时报到的二宫和也仿佛是占领了这条小巷,在自己公司所在的庞然大物背后侵占它的一方阴影独自称王。
自由自在,麻痹和快感,诱惑或致瘾,不受约束,不被阻挠。
相叶雅纪走进巷子里面,不意外地看见提前离席的二宫和也躲在这个地方吞云吐雾。
眼神的交换当成了短时间里面再次见面的招呼。相叶雅纪靠在墙上,像他们认识第一天那样,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面企图掏出什么东西。
二宫和也盯着他的动作,思考着是否要掏出打火机,给自己面前这位自称不抽烟而且久违地出现在小巷里面的同事。
那个同事最后摸出一包手指饼干出来,撕开包装露出刚好能够拿出一根饼干的小口,从里面倒了一根出来塞进嘴巴里面。
「看来这位相叶先生不仅对香水的品位独特,对于吃零食的地点也有很深的一层研究啊。」
相叶雅纪用手指夹着一根饼干,摊开双手,「你知道这个东西瘾上来了是有多难受。」
二宫和也会信他的话才奇怪,「所以下来干嘛,刚吃完饭就吃零食,你的饭量究竟是有多大。」
「你也不给我想要找个地方喘口气啊。」
「在上面妹子撩累了,现在想要找个没有妹子的地方躲一下啊。」二宫和也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墙上抽烟。
「什么撩妹子?」
「不是么?市场部的那个实习生,上次见你又是给她买可乐,又是摸头杀之类的。你没看见那个妹子后来多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啊。」
「你在说什么?佐仓?我上次就是被翔酱坑了,被捉去了市场部做了一个早上的实验,没事和她聊两句而已,又不是些什么。我现在也是和你聊两句而已啊。」
二宫和也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聊两句是什么意思,但是年轻女生嘛,本来就单纯,刚出来社会觉得谁对她好就容易想歪了死心塌地的。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这么亲密也会给人家女生错觉的。也不是说你什么,就是想说你和你女朋友不结婚的话别人就会把你四舍五入划到单身那群人里面。」
相叶雅纪低下了头,「我现在是单身啊,我和佩子分手了。」
二宫和也一下子不敢靠在墙上,站直自己的身体,虽然烟灰的尾巴没有积得很长,但是他还是有点心虚地在垃圾桶上面掸了掸。「中午看你玩手机的时候锁屏还是那张照片,以为你们两个现在还好。」
「那个啊,我只是找不到好看的照片把这个锁屏换了而已。」
「好看的照片啊,还不简单。手机拿来。」
二宫和也看着他从西装外套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还凑过去看他的解锁密码,「1224?你就算用平安夜做密码也不会保佑你的平安的。」
「平安夜是我生日。」相叶雅纪将手机递给二宫和也,「你应该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你知道我生日在三个月之前。」二宫和也接过他的手机,将他手里面的烟屁股掐灭在垃圾桶上面的烟缸里面。他自如地调出他的照相机,挑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摆了好几个姿势,做出好几个表情,拍下了好几张的照片,然后将其中一张他认为最好看的照片设成锁屏再重新递给相叶雅纪。
「喏,好看的照片,你要是用我的照片来做成壁纸还有聊天背景我也不介意。但是你要试图进行商业用途或者发上社交网站或者将你社交网站的头像换成我的照片的话,那样我就要酌情收钱了。」
相叶雅纪激活了自己的锁屏界面,看着二宫和也的照片变亮又暗下去,又点亮了他的照片,里面的二宫和也做着眯着眼睛的鬼脸,好看的浅色眸子在其他的照片里面才找得着,而眼角蔓延出来的纹路只像是灿烂笑容诱发的褶皱。
「怎么样,好看吧?免费的,再要就要钱了。」
「是比真人好看那么一点的。」
二宫和也想着反正他说的好看也是在说自己的照片好看,刚打算不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就开了口,「毕竟照片上面的你不会说话。」
二宫和也伸手过去就是甩了相叶雅纪一巴掌,「你才不会说话,这话是人说出来的吗?」
相叶雅纪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面,「不过要是别人看见我的手机,问我这是谁,我说朋友会觉得奇怪,说同事就变得更加奇怪了。哪有一个男人会将自己的朋友或者同事的个人自拍照设成锁屏啊,怎么解释都怎么尴尬啊,怎么看都怎么变态啊。」
「你就说是你的帅比表弟啊。不尴尬了吧。」
「可是我们家的基因生出来最矮的也有172。」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二宫和也反手又是一巴掌。已经抽完手上的烟的他重新靠在墙上,摸出自己的手机玩起游戏。而在身边乖乖地安静不说话的相叶雅纪委屈地往自己的嘴巴里面塞着手指饼干,门牙啃着饼干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
相叶雅纪左手捧着手机,右手将一次性筷子凑到嘴边一口咬住,「啪」地一下就分开了两根筷子。
还在找位置的松本润看见一个人霸了一整张桌子的相叶雅纪,拉着一左一右两只猫背就将他们拱到相叶雅纪那一边去,然后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午餐摆在桌子上面。
相叶雅纪抬起头,看见人多势众的创意部三巨头,吓了一大跳。
松本润在相叶雅纪对面坐了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万能答案可能是因为这个点是午餐时间公司有接近一半的人都选择在饭堂吃饭吧。但是相叶雅纪很明显知道松本润的问题是个什么意思,「那个会议延期到明天去了。」
比起两个坐下来就开吃的人,松本润对比起来话多得多了,「所以明天早上走?」
「今晚就走。」
松本润刷一次性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你知道公司不会让你报销原来就是当天来回的出差产生的住宿费的。」
相叶雅纪也不说话,就一直在笑。
看见那个笑容松本润就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关西有人。」
相叶雅纪以外单身的全员给相叶雅纪丢了一个不甚友好的眼神,才将注意力重回自己的午餐上面。
「说起来,你老大呢?重感冒到半身瘫痪出门不便了?」来饭堂明显不是来吃饭的松本润手一撑,捧着半边脸看着相叶雅纪。
「他说饭堂人太多,散播病毒就不好,让我随便打包点东西给他就可以。不过他喉咙疼得厉害,这里的东西估计他也吃不下,我就打算等一下到附近买一份粥给他。正好我妈给他塞了一大包榨菜,现在正好吃得上了。」
「你居然伙同相叶阿姨一起贿赂上司,我要去HR那里告发你。」
「才没有!我妈是听说翔酱喜欢吃才给他做的!」
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大野智清了清喉咙,声音引得坐在他对面的二宫和也抬头看他。「翔君他只吃粥的话,很快就会饿的吧?相叶桑买粥的时候顺便给他买点水果?他饿了也可以当零食吃。还有姜茶。要是没有现制的,就给他买即冲的那种吧?」
「这样啊,小大要陪我去吗?」
大野智摇了摇头,「吃饱了想睡觉。」
松本润扭过头看着大野智,「我说利达,要是病的人是我呢?」
「当然得给润你买粥买姜茶还要给你送一整个水果篮啊。」
二宫和也也插了口,「要是J你想要的话,我让大叔将水果店也买下来送给你。」
相叶雅纪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不是,」二宫和也塞了一口饭进自己嘴里,「这是自家上司和别人家上司之间的差距。」
听见这句话,大野智也表示十分同意地点了点头。
相叶雅纪痛心疾苦地将筷子戳进了猪肉里面,「利达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要是在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根本就想象不出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大野智只是笑笑,「没有办法啊,都工作了那么多年,要是连这些最基本的圆滑都学不会,那我做人也太失败了。」
松本润只是看着大野智,之前玩笑般的表情收敛不少。
「大家这些年都变了不少呢。」
「最没有变化的就是nino了,从我认识他到现在,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不是废话么,我才进公司没有三个月。天都还没有开始凉呢。」
「对啊,天都还没有开始凉呢。」
「所以你家老大究竟是为什么能在这种天气感冒。」
「可能因为他在这方面是天才吧。」
「对对对,像你这样的笨蛋就是不会感冒的。」
二宫和也和大野智跟着相叶雅纪挤到了下行的电梯里面。原来以为他们都是走去后巷抽饭后烟,没有想到大野智跟着自己走出了公司。
「诶?利达你怎么跟着我。」
「你不是让我陪你去买粥么?」
「你不是要睡觉么?」
大野智摇了摇手,「睡得太多会变笨的,我也想偶尔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
相叶雅纪了然地笑笑,「明明就是很在意他嘛,又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才没有呢。你们要是谁病了我都会在意呢。要是病的人是相叶桑的话,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给你发一条长长的慰问短信哦。」
公司附近有一家面包店,正是午饭饭店之后没有多久,又还没有到下午茶时间,店里面只有稀稀拉拉三两个店员在补充货架。
相叶雅纪看见大野智看向里面的眼神,「利达想要进去买点什么么?买回去当下午茶也好哦。」
店员往展示货柜里面添了新的切片蛋糕,精致的点心让大野智的眼睛移不开。
「那就买份巧克力蛋糕吧,买回去放在茶水间的冰箱里面冰着,到了三点钟的时候就能吃了。」
他们两个走进去,跟店员要了两份黑森林的切片。看着店员小心翼翼地将两份蛋糕放进盒子里面的时候,内心得到了异常的满足。
「好像也好久没有吃到巧克力蛋糕呢。」他们两个走出来,继续走在买粥的路上。
「是因为佩子不在东京,没有人陪你吃么?」
「她的话,虽然是女生,但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呢。也总有这样的女生在的吧?她从小就不喜欢吃,幼儿园的时候老师给的糖也在下课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你知道,小朋友就会瞎起哄嘛,看见这么亲密的行为就一直起哄说她是我女朋友我是她男朋友这样的东西。也是从小到大被人这样说着,长大之后就将这样的话当真了,两个人在一起了。嘛,不过就算是这样,两个人也还是这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该瞎闹就瞎闹,该正经就正经。我以前上她家都是坦坦荡荡的,见阿姨就叫阿姨,见叔叔就叫叔叔。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上她家反而变得别扭了,按叔叔的话就是说自己的女儿的翻花绳玩伴忽然有一天抢走了自己的女儿的感觉。」
大野智也不说话,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相叶雅纪的事情。
「对了,我们原来是在说甜食的吧。长大之后她和朋友出去,有时候可能去甜品店或者蛋糕店之类的吧,女生嘛,都是这样,被问到她就会很直率地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然后就是总有人说,你是女生怎么不喜欢吃这个啊,是不是在减肥,怕吃了这个会胖啊,偶尔吃一点没有关系啦。然后她就会回来和我说这件事,说总有人装出一副很了解她或者很了解女生的样子,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她不喜欢这样。我也懂她啊,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算什么嘛。有时候只是有点差错,就会说你破坏了自己的设定之类的。或者要那么小心翼翼,真的很累啊。」
虽然人是一个社会性生物,但是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顾虑别人的想法之后再执行,那样的小心翼翼真的很累人。
太过敏感所以周围的环境一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被惊动,学会了察言观色之后就忍不住将对方的举措放大了去顾虑。被人说着善解人意还有八面玲珑,但是说到底也还是随身带的放大镜将别人的内心的波动一帧一帧仔细看过的结果而已。
相叶雅纪将还是滚烫的粥,装着姜茶的保温壶还有新鲜的草莓放在樱井翔桌子上面。
声音哑得说不出话的樱井翔歪过头看相叶雅纪藏在身后的蛋糕盒子,指了指,托着腮用上目线看着相叶雅纪。
病了的樱井翔看起来将平时的凌厉都收了起来,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这让相叶雅纪在他面前说话的底气更足了点。
「这是冰的,吃了这个你的喉咙就不能要了。」
樱井翔又指了指那盒草莓。那是大野智和他在附近的地下超市买回来的,从冰箱拿出来的盒子上面还挂了点水雾。
「这是小大买的,这样和你说的话,你就算喉咙都不要也要吃的吧。」
樱井翔挑了挑眉,示意相叶雅纪将话说清楚。
「我在饭堂遇见他们吃饭,我说吃完饭之后要给你买粥,小大就跟了过来了。还有啊,姜汤也是。还给你买了即冲的,我等一下放到茶水间去,你要喝自己去茶水间去泡。」
下午樱井翔将保温壶里面的东西喝到见底了,才想到相叶雅纪给自己买了即冲的姜茶这回事,拿着自己马克杯还有保温壶踏着没有力气的步子走向茶水间,恰好在那里碰到了二宫和也。
「诶,翔君,感冒好点了吗?」
樱井翔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说不出话来了啊,真可怜啊。」
二宫和也将自己的杯子放到水龙头下面,自来水将原来杯子里面的咖啡残余冲洗干净。他转过身又拿着这个杯子倒了一杯咖啡,糖和奶都没有加就捧着杯子回去,留下空气里面的淡淡烟味。
二宫和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整个人软在了椅子上面。听见办公室里面其他人的说话声,又一个鲤鱼打挺挣扎着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拿起那部样品手机琢磨广告词。
「给你最真的?不行,卖的是手机啊。」
他中午没有睡觉,靠着一根烟还有一杯咖啡将自己从饭后困的地狱拉了回来。想着争取点时间想些好创意出来,现在又因为精神过度亢奋精神没法集中。
也不是作为上司的松本润将他逼成什么样子,但是自己在这个办公室里面算是空降过来的组长,说到底下面的人都还没有完全服他。和大野智相叶雅纪他们是玩了起来,不过这样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加是靠人脉而且不是真本领进来公司的。
三个月以来,经手的新项目有限,自己的适应期过了就到了和组员们的磨合期了,得靠点成绩才能服人。一两顿晚饭能够收买的人心始终有限,想要靠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呐。
他喝了一口苦到心肝儿去的咖啡,将自己的脑筋发动了起来。
*
相叶雅纪按下了门铃,没有灯光透出的房间自然没有回应。
他也不想打电话给她,毕竟自己只和她说明天要去京都开会,没有提到自己提前一天就过来了。
相叶雅纪扯松了自己的领带,依靠在门边,玩着手机等着佩子下班回家。
自己给自己加了个班下班回家的二宫和也,拨通了平时播打的外卖的电话,仅仅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就清楚了然自己要订的是什么,说出很快就会送到还有多谢惠顾一类的话。
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人拿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菜,琢磨着晚上该怎样料理买好的土豆,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她走了过去,和他交换了一个久违的亲吻。
洗过澡的二宫和也还没有等到自己的外卖,在再次工作之前还是决定捞起手柄,给自己稍微放松一下。
原来一个人的晚餐因为男友的忽然出现,现在得要增加一个人的份,房子的主人没有办法,从冰箱里面拿出速冻饺子,想着将就着也是吃一顿。
外卖的拉面还有饺子终于送了过来。二宫和也放下手柄,从屋子外面接过自己的晚餐。看见盘子里面的饺子,想起了同公司那一个,喝醉了之后就偷偷凑到自己耳边说「其实我家的店的饺子……」然后又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的人。
相叶雅纪原来想帮自己的女朋友准备晚饭,却被人推进了浴室里面,说不用管自己好好放松就可以了。但是绝对不能说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
二宫和也边吃着自己的晚饭,边拿着那部样品手机把玩。他点开了图片库,那一天开会的时候拍的照片还在手机里面,吃着草莓泡芙的各人又可爱又滑稽。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相叶雅纪,现在应该到了大阪了吧?或者在女朋友的家里,两个人交换着情人间的软言絮语,倾吐着相思之苦。这个同事是一个不幸又是幸运的人。
忽然,他想到了些东西。
……
「想见你。」
……
佩子将做好的土豆沙拉放在被充当是餐桌的茶几上面,恰好相叶雅纪放在那里的手机屏幕亮起,而中央就出现了来自了「nino」的人这句话。
下一秒钟,来自同一个发信人的信息接着出现在屏幕上面,「是不是很心动?」
二宫和也边和松本润通着电话,边自己的搭档大野智还有灵感来源者相叶雅纪发着信息。
「解释一下这句话?」
「广告的主人公可以是出差在外的父母,出门打拼的子女,也可以是饱受异地恋折磨的恋人,反正就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自己最想要见的人分开的人群。有了这部手机,他们就可以在难得的相处时间拍下他们最珍贵一刻,想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高清显示屏看到他们的脸,还可以用这部手机和那些人联系。想要见到你,即使我在你千里之外,也可以通过这部手机看清楚你的脸,听清楚你的声音。」
「很好啊,你和小大说一下,两个人尽快给一个简报给我。」
挂了电话之后,二宫和也倒在沙发上面,用着飞快的手速记录下自己的想法,接着四肢往上举表示自己的兴奋。
相叶雅纪从浴室里面走出来,佩子刚好将煎饺摆好盘,端着放在茶几上面。
「雅纪,你刚刚有新信息。」
「恩,好。」
相叶雅纪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了那两条消息,笑着回复了「我的心都dokidoki的了」。
「nino是谁啊?」
「看到了?」
「恩,生气了?」
「没有啊,你想看的随便你看啊。」相叶雅纪将手机递了过去。
佩子在相叶雅纪身边坐下来,没有接过相叶雅纪的手机。
「想说点话,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来。」
「没关系,慢慢说。」
「以前的我,应该是看见看见你有新信息,无论对方是谁,是男是女,说话的内容是什么,只要你是笑着的,我就会无缘由的吃醋吧。」
「是啊,你个醋坛子。不过现在长大了啊。」相叶雅纪笑着捏捏佩子的鼻子。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长大了,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的确是变了的。比如看见你站在我的家门口,第一时间是会想,啊,我买的菜够不够我们两个人吃,看见有个人给你发想见你这样的话,甚至不想去纠结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我的男朋友说这样的话调情。」
「佩子……那个只是我的同事啊……」
她摇了摇头,「无论对方是谁,关键是我现在觉得无所谓了啊。你也是这样的吧,没有了我在身边,就慢慢开始习惯了一个人。我给你看我新剪的头发,你会说,恩,很好看。你给我看你一个人在家做的菜,我会说,恩,看起来就很好吃了。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在打乒乓球,对方打过来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打回去一样。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会说,很好看哦,想要亲眼看看这个发型和亲眼看看你呢,我也会说,看起来就很好吃,下一次你一定要做给我吃哦。我们两个之间这种习惯性的相处方式慢慢地就大过我们对对方的需要……」
相叶雅纪抓住她的手,不说一句话。
「雅纪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她扣住相叶雅纪的手,「我们分手吧。」
*
「你确定你可以吗?」
对方点了点头。
「真的确定?」
对方再一次点了点头。
「不会开着开着车就中途睡过去,一车两命?」
对方摇了摇头。
「你发誓。」
对方举起了三根手指,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大野智叹了口气,打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面,扣好了安全带。
平时话多得不得了的樱井司机这个时候因为喉咙痛而变得异常安静。
「吃了药没有?」
樱井翔点了点头。
「回去吃点顶饱的东西,别吃粥了。」
樱井翔又点了点头。
「你这样不说话挺好的。」
樱井翔撅起了嘴唇。
忽然大野智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看,是二宫和也莫名其妙的「想见你」还有「是不是很心动?」
「nino终于想到了广告词了啊。他也辛苦了。」
樱井翔在红灯之前停了下来,用大眼睛看着大野智表示不明白其所以。
被看着的大野智却不看他,眼睛看出窗外。他发现对面路口那一栋大厦的外墙广告换了他们的那个香烟广告,樱井翔构思的广告词还有大野智设计的香烟造型同时印在这栋水泥建筑之外。
「有时候我在想,这些广告牌对于别人来说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甚至可能是有些烦人。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广告人来说就像是纪念碑。从项目的确定,到构思,再到具现化出来,每一个流程都有着不同的人在幕后推动,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出来。总有人觉得自己是全能的,客户、文案、策划、监督每一样都可以。但是对我来说,光是美指这个工作就做得够累的了。Nino和松润都是吧。创意这个东西谁都有,但是真正称得上妙的创意很少啊。想说什么呢?你想这句广告词的时候是在和我说起奥运会的事情吧?那么刚刚想出新的广告词的nino,是在想些什么呢?给他这样的灵感的缪斯又是谁呢?一开始有了依赖,就很难将自己从中抽身了。缪斯和灵感这东西丢了的话,那对于搞创意的人来说就很危险了啊。」
樱井翔听着大野智说了一大段没有逻辑的话,也隐隐地猜得到他想说些什么。
低潮期每个人都有,即使挺过了那段时间,也不能确保以后就不会再陷入低潮。缪斯什么的,只是个能够寄托自己意愿的浮木,给自己心理安慰说一切都能过去的。
灵感这东西像是那一刹那的火花,美好却不容易抓住。
大野智正是用这个谋生的人,他的无缘由的患得患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想握住他的手和他说,不用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但是红灯转绿了。